最美不止春天/散文

2023-02-24 09:07:01     来源 : 齐鲁壹点

终是没有架住各路“咏春”好手文字的撩拨,和窗外鸟儿一声紧似一声的召唤。当闲云又一次滑过窗口,飞鸟的弧影又一次掠过眼前,心中便总有一种声音在催我,怨我,恼我:“出去走走吧……今日春尚好,明朝春已远……”


(资料图)

于是,这个周末,我和妻不紧不慢地散着步,来到小城的公园。

迎春和连翘的花儿早已开过,我错过了它们一年中最好的日子。因此,湖边那满滩的娇黄注定是错过了,我能看到的,最多是些散落在草丛里早已枯干的花屑,它们幽怨地躺在碎叶间,责备着我的怠慢。

于是,在湖边,扑入眼帘的只是绿,大片大片地,油油的绿!

但在油油的绿中,偏偏有那么一两朵大概像我一样惫懒的小朵残着星点的金黄,大概是因为错过了最佳花期的缘故吧,这些掉队的小朵开得那么如此拘谨,似乎带着几分检讨般的羞惭。

我不由地停下了脚步,俯下身子,恨不能把那点点的黄捧在掌心,恨不得把我的鼻子贴到它小小的花苞里去,嗅尽她散发的全部香气——尽管那香本就极淡极淡,淡到没有,让你根本嗅不到它的存在。我却觉得这星星点点的,错过了最佳开花时节的小朵里,自有着它的香,这细细的香气弥散开来,氤氲着春天盛宴过后的寂寞和失落——躲在浓绿的角落里,它们多么像敞开家门大宴宾客的主人目送着酒酣饭足走路踉跄的人群,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当繁华散去,餐桌上杯盘狼籍,大屋里烟味酒香犹存,主人还呆立院门,望着渐行渐远的人群,就着热闹的余温轻轻地吐一口叹息——也许只有此时,也许只有它们,最懂得热闹背后的清冷才真清冷,繁华过后的寂寞方更寂寞吧。

我不由地懊悔,甚至在这懊悔里夹着深深的自责,因了我的惫懒,我错过了迎春与连翘,错过了早梅与桃杏,幸运的是,我还没有错过整个春天。

今日的公园自有它的美丽,水边,岸旁,嶙峋的怪石丛中,幽静的小路两旁,放眼望去,依然能够见到缤纷的五彩,如果俯下身子细瞧,随处都能发现尖尖的细芽,丝绒般的嫩茎,小妮儿眸子般含着娇羞绽着笑靥的各式各样的叶片,呼应着我的爱抚,我的凝视,我的回眸,回应着我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似乎不该却又分明难禁的感动和愧疚……

感动?早过不惑近知天命的年龄了,怎么还能像小儿女一般轻易感动?然而,当我俯下身子,蹲在那里,凝视着从那石缝间花砖隙里钻出的尖尖的细芽和丝绒般的绿叶时,恐怕没有谁能真正明白此时的我内心的情绪——那芽,那茎,那叶如此娇嫩、渺小和柔弱,柔弱得似乎不经任何打击,然而在我眼前,此时的它们却像春天的第一声惊雷炸响在耳畔,像第一道闪电袭入眼帘,像一枚枚微小到刺般的针钩扯着我的心,我的心猛地一悸,整个人呆在那里,泪花瞬间盈满在眼里,泫然欲滴……

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妻子不知跑到了哪里——我们夫妻常常如此,逛公园的时候,明明刚才还在一起散步絮语呢,可逛着逛着就拆了团,她爱看花草,爱弄水,爱拍照;而我却往往因了某一处不经意的风景而陷入了沉思,犯了癔症似的如癲似狂,或者自言自语,或者沉思不语。我们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于是也就各安其好,只在一个人逛累的时候,找一个容易看得见的角落坐在那里,等另一个人。

妻子正在湖水边发呆,一看她那胖菩萨般静默的身影,我就知道此时的她肯定又犯了“花痴”。我坐在不远的石头上,带几分嘲笑与同情,远远地望着她的影子:她先是伫立,后是俯身,最后竟然蹲在水边上,伸手去拂湖里的水,我想此时的湖水一定被她扰起一圈圈弧形的波纹,她一定是想把手伸到水底去抚摸滑滑的石子,她的身子前倾,似乎努力缩短眼睛与水面的距离。“一定是那毛茸茸团球似的水草绊住了她的眼睛。”我敢断定此时的她正在惊讶,分明刚刚突破了寒冬的封锁线,这水草什么时候就突然长成今天这样子?也许还有那刺破水面的苇和蒲的尖芽,也许还有安逸地躺在水面上晒太阳的拳头般皱缩的莲叶让她震惊,它们似乎就在一夜之间就撑破了冬天的襁褓,一个个蹬腿跳脚地放肆在阳光下,得意地宣告自己的存在呢。

当我走上小山——小山太小了,所以只能说走。我又看到了春天的另一副样子:近的,远的,高的,矮的,厚的,薄的……在绿的背景下,到处依然铺着,漂着,游着花的云,白的,红的,粉的,黄的,紫的;一点点,一串串,一片片,一团团……

那星星点点的,明亮如珍珠,又似一双双带着无邪笑意的童稚的眼眸;那大片大片的,分明是汪洋,五彩斑斓的花的汪洋;而那成团成团的,一定是花儿簇拥着挤挨着打打闹闹互不相让地在嬉戏吧……

因了这浓的绿,因了这皱的水,因了这疯闹着的花,公园的春天变得那么艳,那么厚,那么满,围墙遮不住,目光阻不住,文字留不住,似乎这天宇之下处处是春光!

许是周末的缘故吧,公园里的人格外多。

少年,中年,老人和孩子。

广场上空飞着各色的风筝,地上则到处疯跑着笑着闹着尖叫着的孩子,而在这些疯跑着的孩子后面,一定又紧跟着照看孩子的爷爷或奶奶,他们嘴里嘱咐着,埋怨着,显摆着,脚下却一步也不敢放松,跟在孩子后面,生怕一不留神,孩子会像风筝般飞跑……

“这花真漂亮,给我拍张。”

“这树,给我拍一张。”

“哎呀,这初生的芦苇,多尖,多细,又多嫩,快给我拍张!”

妻子像没见过春天似的小孩,完全没有课堂上的周正和庄严,完全不像早已应该当奶奶的人应该有的样子,她不停地在我耳边叨叨着,不停地下着这样那样的指令。

我也就奴仆般地看她摆出这样那样的姿势,言不及意地奉承着她慈禧太后般的富态与美丽——我真心不敢说她像杨贵妃,太明显的揶揄即使被我严严地包装在夸奖里有时也免不了露包,然后就落得听她狮吼般呵斥。

我不停地给她拍,给她当模特,当背景,当小工,当衙役……当我忙活了半天终于不小心露出几句牢骚后,她一扭身甩下我,气鼓鼓地钻进花丛里。

我站在小山巅,倚着亭子的柱栏。

看天,看云,看飞过的鸟。

看水,看树,看草,看远远近近小小大大的人。

三四个孩子欢笑着,尖叫着,从我身旁跑过。我恍惚变成了他们,那分明只是昨日的此时,我和我的小伙伴们这样跑过。

一对小情侣手牵着手,笑着,闹着,私语着,追逐着,亲热着,从我身旁晃过。我恍惚变成了他们,那分明只是昨天,在中学、大学的校园里,我和我的恋人像他们一样。

迎面来了两位老人,满头的白发,蹒跚的步履,他们相互提醒着,偶尔也相互搀扶,嘴里叨叨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往事。

真丢人,我突然泪流满面,我赶紧擦干了泪。

我抬起头,看天,看那西边,树梢上挂着的斜阳。

“看我拍的照片,多美!”

妻子说着话,把她的手机强塞到我手里,我怀疑她看到了我擦泪的动作,我于是捧出满脸的笑,看她拍出的一幅幅美景。

然而,她又把手机从我手中拿过去,一幅幅地划给我看。

不是花,不是草,不是山和水,甚至也不是船和亭。她指点给我看的,全是人。

张着小手正在疯跑的一群孩子,孩子后面紧跟着的,是他们的爸妈或者爷爷奶奶,全在笑,不论是孩子还是大人。

天,晴晴的,偶尔有三只两只飞鸟,偶尔有一片两片闲云。

“好,真好!”

“这张,你看这张呢。”

当爸妈的抱着孩子,在爸妈的身旁,笑着走着的,是他们的爸妈,四五口人便成了照片的主体。孩子的脸偎在爸妈怀里,看不见表情,但我能够看见的是抱着孩子的年轻爸妈的脸,那脸上洋溢着的无法隐藏的幸福和甜蜜,能够看见的是年轻爸妈的爸妈,他们跟在儿女的身后,他们嘴角以及眼角的皱纹里挤满的全是快乐和满足。

“嗯,这张好,这张更好!”我由衷地感叹到。

“再看看这张,你看……”

照片中的轮椅上,坐着位银发苍苍的老太太,面容清瘦却透着安详,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在后面扶着轮椅的是个孩子,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子,轮椅的两边,慢慢走着的分别是扶着老人的中年男子,跟在孩子后面护着孩子的中年女子,那孩子全身心地推着轮椅,盯着前方的路,男子似乎在与扶着的老人说着话,而孩子身后的两位中年女子,我不知道是孩子的奶奶还是姥姥,从她们走路的神情和亲密,似乎不像妯娌很可能是姐妹……

我看着照片,目光被粘住了一般,久久不语。

“哪张最好?”

“都好。”我发自内心的赞叹。

我真的没有想到,妻子这次拍的竟然不是花和草,我像第一次认识妻子似的,望着她,又望向远处的云。

“最喜欢哪张?”

我拿过她的手机,手一下子定在她指给我看的最后那张照片上,手指恰好落在孩子推着轮椅的幼小的身子上。

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们在小径的木椅上坐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肩膀偎在一起。

“最美不止春天……”我自言自语,一边伸出手,捏住了妻的手。

壹粉唐长老,高级讲师。常用网名唐风汉韵、九哥那个九和唐僧没有肉,360南瓜屋故事签约作者,江山文学网签约作者。曾担任多个网络文学平台小说编辑、主编。多篇小说、散文及报告文学散见报刊杂志,电子书《七个字读懂李白》亚马逊书城上线,长篇小说《第99次回眸》北方文艺出版社出版。

壹点号壹粉唐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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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自言自语 星星点点 各式各样 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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